皮特·卡鲁鲁在打理乌木根雕
皮特·卡鲁鲁是著名马孔德雕刻艺术家，出生于1944年，自幼跟随继父学习雕刻技艺，之后到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生活。因其头脑灵活、善于思考，雕刻作品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除了传统的乌木雕，卡鲁鲁也从不放弃对其他木种的尝试，鸡翅木、红檀木、非洲红木，甚至檀香木的根部，都是他雕刻作品的载体。那些千姿百态的树干、树枝、树条以及树根，给予他无限的创造力。每棵树的纹理、起伏、线条都是原始形态，卡鲁鲁用自己的双手给自然的杰作增添人类智慧的风采，成为人与自然的巧妙结合。
卡鲁鲁至今创作了数百件大大小小的艺术品，无论是高达三米多的巨型鸡翅木雕，还是几十厘米的小型乌木雕，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充分表现一个共同的主题：人与自然的和谐。
自2000年以来，卡鲁鲁以似喷发期的火山一般的创造力，创作了大批作品。如《风雅士》，刻画了一个风趣滑稽的绅士形象，栩栩如生，令人哑然失笑。还有一件用红檀木根部雕刻的“西泰尼”，名为《大嘴兽》，作品高91厘米，无论是创意还是雕工，都彰显出他的艺术才华，从这件作品我们理解了“奇思妙想”和“鬼斧神工”的含义。
卡鲁鲁身材瘦削，个子偏矮，厚厚的嘴唇，唇线轮廓清晰，双眼大而眼珠突出，像手电筒的灯泡，却又不那么明亮，很难把他和那些神奇美妙的雕刻作品联系在一起。我曾就此与卡鲁鲁交流，好奇他脑子里到底藏有多少可用木雕表现出来的形象，他说：“我们信奉万物有灵，世界上一切生命体都有灵魂，我想用刻刀雕出它们的灵。”他的身体里蕴藏着能量和创造力。
20世纪90年代初，经艺术经纪人恩蒂拉介绍，我与卡鲁鲁在他位于达累斯萨拉姆市中心的“艺术屋”相识。当时他正在为一件木雕做最后的打磨修整，那是一件高80厘米的乌木根雕，树根向上方四面伸展，底部是个结结实实的木桩支撑，上方是姿态各异的根枝，与之前我看到的乌木雕作品不同，它是倒置的树根。卡鲁鲁非常热情地向我介绍他的作品，还主动提出如果有哪些不妥之处，他会按照要求改进等等。他如此谦卑友善，令我不解。他显然在推销他的作品。当他看我一直盯着木雕上下打量，离下决心购买只差一步之时，就拿起手锯，时刻准备锯掉某个我不满意的部分。其实当时我已对作品爱不释手，他依然不断重复着问我什么地方不喜欢，可以马上修改。最后，我们一起非常认真地全方位打量这件根雕，锯下了一截过长的根条，使整体平衡协调，达到了共同满意的效果。从他那渴望的眼神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黑人艺术家创作的激情和动力来自于他赖以生存的家人，毕竟生存需求乃一切之根本。这也是我第一次以“参与”的方式收藏了一件艺术品，值得记忆。
之后，我们与卡鲁鲁一直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那时我和爱人在坦桑尼亚南方林区有个锯木厂，可以提供给他雕刻所需的木头。大约在2001年，我们第一次到他家，位于达市郊区一个没有院墙的大院子。院里自然生长着一株巨大的芒果树，硕大浓密的树冠可以遮阳避雨，也是卡鲁鲁的工作场地。院内地上摆放着好几段伐下的木头，有乌木、鸡翅木，还有红木、红檀木，这些都是准备用来雕刻的材料。卡鲁鲁和妻子育有五个孩子，最大的男孩16岁，能帮他做事，小孩子们常常聚集在树下跑跳追逐，欢快的嬉笑声伴随着他们父亲用斧子、锛子和木锤敲打木头的声音，构成了一幅极生动的画面，既包含着生活的艰辛和酸楚，同时也充满着人间烟火气。他的每件作品，无论大小，都聚集着他对生命的解读和诠释，向世人传递着他内心深处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卡鲁鲁性格开朗，生活中充满情趣。一次，我问他除了雕刻，还有别的兴趣爱好吗？他的回答令我惊讶，他说他喜欢给朋友写信，互致问候，道说平安，叙说家长里短。每当工作完毕，他会夹着一沓写给朋友们的信件，搭乘公共汽车进城，亲自去邮局寄信。他说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其实，在曾经的年代，人们之间互相写信互通信息是太平常的事情了，但对卡鲁鲁来说，写信寄信是他放松心情、与朋友分享劳作喜悦的特殊方式，并乐在其中。我想，在雕刻时，他投入了所有精力和体力，在作品上倾注了全部的情感，能使他精神松弛的最好方式恐怕就是写信了，这或许是最接近他想法的揣摩吧。
法国当代艺术家罗伯特·费留曾说：“艺术是创造比艺术更有趣的生活。”难道卡鲁鲁不正是这样创造着有趣生活的人吗？
